《齐鲁工大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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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人与岁时

——曹丕与七夕节
   期次:第437期   作者:政法学院 王曙艳   查看:193   




  七夕节,又称“乞巧节”、“乞子节”或“女儿节”等,时间定于夏历七月初七的晚上。七夕节的形成,以及在起源上与牛郎织女神话有无关联,是研究七夕这一节日无法回避的重要方面,也是历来学术界争论的焦点,至今也无具体定论。但一般认为,自汉代之后,随着牛郎织女爱情故事的广泛传播,七夕节的一项重要内容就体现在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中,这一聚少离多、坚定执着的爱情故事触发、感动了无数文人,从而产生了众多以七夕为主题的文学作品,形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独特的、具有较强民族文化色彩的七夕文学。曹丕的《燕歌行》就是七夕文学的重要代表,对七夕诗的演变产生了重大影响。
  既然谈到以牛郎织女神话故事为重要内容的七夕文学,就必然要对诗作中两位主人公的来源追溯一番,弄清二者之间的关系。据史料记载,牵牛与织女出现于诗中,最早见于《诗经·小雅·大东》:“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践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皖彼牵牛,不以服箱。”由此可见,当时牵牛和织女是各不相干的,只是作为星宿名出现在诗作中。而中国古人在观测星宿时,在寄托美好愿望的基础上,通常会生发出诸多联想,由此形成了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
  众多学者也曾对牛郎织女神话故事的形成与演进进行过深刻分析,如刘学智、李路兵认为:“两汉时期为牛女爱情神话的生成期,魏晋六朝时代是牛女爱情神话的定型期,隋唐以后是牛女爱情神话的演进期。”赵逵夫先生则认为:“从战国中期至汉末,是‘牛郎织女’悲剧情节的形成时期。”“魏晋南北朝时期是‘牛郎织女’传说进一步扩散和产生分化,被曲解及被多角度解读的时期。”他们的观点虽有差异,但可以肯定的是汉魏时期对牛郎织女两个人物的结合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的形象在这个时期逐渐丰满,故事内容逐渐丰富,在文学作品中所表现出的情感意蕴也日益深厚,并逐步汇成光鲜亮丽的七夕文学。如作为七夕文学典型代表的《迢迢牵牛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关于此诗的主题表现历来有两种说法:一是爱情说。如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三论《迢迢牵牛星》诗曰:“远而不相知,不若近而不相得之悲更切也。人惟有情而不能语,故咏叹以传之。近矣可以传矣,而不能传,于是吁嗟太息,宛转而陈,其词乃愈哀也。”另一种则是兴寄说,言此诗重在表现创作者的心情。正如沈德潜《古诗源》所评:“相近而不能达情,弥复可伤,此亦托兴之词。”也就是说,此诗以描述织女情愁为核心,意在表达一种哀伤落寞的感情。后来,曹丕在前诗的基础上用借喻的手法,传达出男女不能相会、爱情不能相遂的悲伤、无奈和痛苦,思妇的忧怨之情跃然纸上。
  《燕歌行》之所以有思妇怨情的主题表现,与它的乐府诗题目、当时的社会潮流、背景以及曹丕个人生活经历、创作喜好是分不开的。据史料记载,《燕歌行》属《相和歌·平调曲》。《乐府广题》说:“燕,地名。言良人从役于燕而为此曲。”朱乾《乐府正义》曰:“《燕歌行》与《齐讴行》、《吴趋行》、《会吟行》俱以各地声音为主,后世声音失传,于是但赋风土。而燕地在今河北及辽宁西南部一带,古时是汉族和北部少数民族的交接地带,秦汉以来经常发生战争,因此历年统治者都要派重兵戍守,戍边的将士常年在外,不能与家人团聚。面对这样的国家境况,有关昭君辞、婕妤怨、织女泪等充斥于文人创作的诗歌当中,这些女性人物在众多的文人创作中充当着重要的意象。她们的形象、感情、人生都成为文人描写与咏叹的主题,形成以思妇情感为内容的闺怨诗。另外,曹丕本人有文才,喜好文学,酷爱民间俗乐,他的作品不仅有对“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生活的真实写照,而且还有很多描写男女情思、游子思乡与慨叹军旅之苦的乐府诗,这是他在乐府诗创新上做出重要贡献的实证,典型的代表作品就是《燕歌行》。其诗曰:“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很显然,曹丕的《燕歌行》是一首思妇诗,拟设征夫妻子口吻,写自己在时节转换之时感概万千,怀念征戍不归的丈夫,吐露满腹哀怨无处诉说的痛苦:秋风萧瑟天气渐凉,寒霜已降草木凋残。群燕辞归大雁南飞,夫君客游他乡叫我思念断肠。你肯定也切切思归怀恋家乡,可为什么又久留在他乡?我孤身一人独守空房,翻来覆去思念你不敢相忘,不知不觉就泪湿衣裳。我抱琴拨弦弹奏凄绝的清商曲,短歌低唱不能诉说内心的凄凉。皎洁的月光洒在床帐上,银河西转只苦黑夜深长。牵牛织女隔河遥遥相望,你们有什么罪过被分隔在银河两边?
  从诗歌的内容来看,曹丕《燕歌行》将牛郎织女的爱情神话由故事文本转向了思妇文本。随着朝代的更迭,牛郎织女的故事逐渐丰满,一般的民间传说认为:牵牛和织女本是夫妻,但因为西王母所罚,只能在每年七月七日夜晚依靠喜鹊搭桥相会一次,其余时间则只能隔河相望。此诗所表达的是:时夜将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扉照到了女主人公的床上,她顺着月光看去,看见银河已经向西流转,银河旁的牵牛织女两星正隔河相对。面对此情此景,女主人公悲从中来,那古老的有关牵牛织女的传说就此浮上她的脑海。她因己及人,不禁发出了你们又是有什么罪过而被处罚在银河两岸,限于桥梁而只能隔河相望呢?在这轻轻的反问声中,既包含着女主人公对牵牛与织女的深深同情,也浸透了她强烈的不满和痛苦之情。牵牛与织女虽然不幸,但他们毕竟还能隔河相望,还能互相看见彼此的情况。可是自己同丈夫却只能相思,无限山川将他们阻隔。在女主人公看来,自己的境况其实比牵牛、织女的遭遇更为痛苦和不幸。
  在诗中,曹丕将写景、写人、抒情、叙事巧妙地融为一体,把思妇的感情、心理描绘得淋漓尽致,笔调委婉,语言清丽,感情缠绵,构成了一种千回百转、凄凉哀怨的风格。后代文人对此诗所表达的思想内容也做出了诸多评价,如郭茂倩《乐府诗集》引《乐府解题》揭示《燕歌行》主旨说:“魏文帝‘秋风’‘别日’二曲言时序迁换,行役不归,妇怨旷无所诉也。”沈德潜论曹丕《燕歌行》曰:“和柔巽顺之意。读之油然相感。节奏之妙,不可思议。句句用韵,掩抑徘徊。短歌微吟不能长,恰似自言其诗。”吴淇《六朝选诗定论》卷五论《燕歌行》曰:“风调极其苍凉,百十二字,首尾一笔不断,中间却具千曲百折,真杰构也。”就以上材料来说,《燕歌行》是一首思妇诗,其以牵牛织女之间的阻隔来比喻夫妻之间的不得相会,进而抒发了浓重的闺妇情愁,是诗“声欲止而情自流,绪相寻而言若绝”,柔脆徘徊,而有靡靡之态。
  综上,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在汉魏时代已基本固定,并且神话故事与七夕节日也达到了一种相互融合的状态。在此基础上涌现出一些七夕题材的诗歌,表达了人们对这双终日遥望的情侣的怜爱与同情。曹丕的《燕歌行》在继承前人创作的基础上为七夕诗增加了思妇怨情的内容,丰富了七夕节的文化内涵,在文学史和文化史上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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